夜幕降临,庭院空幽冷寂。今夜虽也是月色朦胧,庭中乱花起舞,但还是抵挡不住这入秋深夜的丝丝凉意。

紫苑捏了捏袖中的短信,在安流房门外徘徊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走过去敲开他的房门。

今日自家大人所交给的任务,就连她一个女流之辈都觉得尴尬异常,更何况是安流。对于安流来说,或许也没什么比这更令他难堪的任务了。

紫苑忍禁不经,心下不得不再次暗暗同情了安流一把。

正直此刻,身后突觉阴风渗骨,凌厉的剑气袭卷而来。紫苑猝不及防,冰冷的利剑哐嘡一声便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顷刻之间寒光突闪,杀意四浮,就连月色都带上了几分冷清。

“你来做什么?”身后低沉的男音带着丝丝不悦突兀响起,在这空寂的深夜显得尤为阴冷吓人。

听清来人的声音,紫苑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下来。她暗暗收起手心凝聚而起的内力,不慌不忙把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利剑拿开,转过了身去。

站在她对面之人一身黑衣裹身,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紧紧注视她的眼眸幽暗不带一丝情绪。

这不是安流又是何人。

他竟是深夜才归

眼下自家大人在宫中并不需要安流保护,他深夜才归又是为何?紫苑暗觉诧异,苦思冥想片刻,这才忆起了苏沐信上所说的安流经常流连花丛一事。

紫苑嘴角微抽,顿觉有些尴尬。不过她还是努力扬唇冲着他笑了笑,“你每次都会用这样的方式迎接自己访客吗?”

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紫苑眼里不觉又染上了几分揶揄。

不顾紫苑眼里的揶揄,安流迅速收回利剑入鞘,目光沉冷看她一眼,“你在我房门外鬼鬼祟祟,怎会是访客行为?”说罢,他也不在多言,迈开脚步便径直向着自己的房门走去,“说吧!究竟找我何事?不是有关你家大人安危,就不要来找我。”

宫中守卫森严,苏沐进宫多日并不需要他保护,他自是不会相信今夜紫苑来找自己的目的真是为了苏沐的安危。

早就知晓安流对自家大人恨之入骨,紫苑也不大惊小怪。

她瘪了瘪嘴,抢先几步堵在他的面前,笑道:“今日之事虽不是有关我家大人安危,但的确与我家大人有关系。”

安流冷笑,大步绕开她自顾自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不是有关你家大人安危之事,恕卑职不奉陪。”

说罢,他再也不看紫苑一眼,抬脚便走了进去。

当年安家之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安尚书也是三朝老臣,国之重臣,在朝中德高望重,一般人怎会相信他真会犯了那结党营私的大罪?

安流当时虽未涉世未深,但所听到的传言却也不少。

后来苏沐虽也是为安家求过情,但安家之事本就因她而起,安流始终对她恨之入骨。

后来若不是景帝拿安家的生死要挟他让他保护苏沐,他只要遇见苏沐定会毫不犹豫了却了她的性命,如今怎么可能还会替她卖命

见势不对,紫苑急忙也跟了进去,拽住他的一直袖子焦急道:“我都还没说完呢,你可别一棒子打死人啊!含冤不喊,你说我屈不屈”

安流面带不悦,砰的一声拔剑切断被紫苑揪住的衣袖,头也不回便坐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喝下。

过了许久,这才冷睨她一眼,说道:“给你一次机会。”

紫苑一见此事有戏,急忙便把手中的信拿出来放在了桌上,“我家大人知道你保护她并非心甘情愿,所以她承诺只要你能帮她完成这件事,以后你与她便再无任何关系。”

安流冷笑,抬眸讽刺地看着她,“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家大人真有这么好心”

苏沐在朝堂之中一向臭名昭著,行事作风也是言而无信到令人发指,今日突然许诺安流如此重要的承诺,也难怪安流心中质疑。

思忖良久,安流又冷笑了几声,“我瞧着今日的太阳也还是东升西落,没从西边出来。你家大人怎么会突然转性了呢?”

安流话语如此犀利,紫苑原本带笑的眼眸不觉都染上了不悦。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不得不按耐住心中的怒火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家大人怨念颇深,我家大人也不会想一直留着一个无时无刻都想伺机杀掉自己的人在身边。如今只要你能替她办成此事,这样便可各自两清,以后再无瓜葛,且不两全其美”

心下本就想着尽早与苏沐脱离关系,如今听紫苑这一说,安流倒有几分动心。

沉思片刻,他略带迟疑道:“那陛下那边……”

见安流松口,紫苑终于再次笑了起来。她一个旋身坐到安流对面,自顾自倒了一杯凉茶端在手里,说道:“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能完成这件事,陛下那边我家大人自会解释清楚。”

说罢,紫苑神秘一笑,把桌上的书信推到了安流面前。

“我家大人的吩咐信中写得一清二楚,你自己拆开看看便清楚了。”

安流疑惑看她一眼,伸手拿起桌上的书信仔细看了起来。这一看,本就沉冷的脸庞突然就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一掌拍在桌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侧目冷睨着紫苑,眼中愤怒之火烈烈燃起,冷斥道:“苏沐简直欺人太甚。”

紫苑此刻正为自家大人的计划得意洋洋,不想徒然被安流这么一吓,刚刚喝进口里的水就这样系数碰到了安流的脸上。

“你……”

安流正因信上的内容怒火中烧,此刻猝不及防被紫苑喷了一脸茶水,沉冷的容颜更是皲裂。

屋内空气越发冷峻骇人,紫苑好不窘迫。她抱歉地冲着安流笑了笑,小心翼翼站起来便立即往门边挪去,“没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不料还未走几步,自己的身子瞬间就便被人一掌推到了门外,要不是她眼疾手快运功稳住身形,此刻的她已是噗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喂!你发什么疯啊?”

自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负

紫苑勃然大怒,抽出银剑便要杀回去。可是还未等她有所行动,自己的身子也在这一瞬间被人隔空用暗器封住了几处大穴,再也动弹不得。

紧接着,屋内清冷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似是压抑着森森的怒意,“你身上的穴道过半个时辰便会自己解开,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我可以替她办成此事,但这样的事仅此最后一次。如若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会一剑杀了她。”

至于承诺么……

哼!他倒是有几分期待她苏沐又会为自己的言而无信找何种借口。

……

紫苑的回信很快就从宫外传了进来。

终于等到紫苑的回信,苏沐一颗悬着的心也瞬间放了下来。

只要安流能听从她的安排,她的计划便也可万无一失了。

太子太傅早半个月之前便已得到景帝的允诺可以回冀州省亲,只是因着太后生辰在即,这才不得已留到了太后生辰之后。

如今只要她能抓住这次机会,她便可混淆视听,神不知鬼不觉借着太子太傅回乡省亲的掩护出了晋隋皇城。

只是一想到自己将要离开这里,苏沐心中竟没来由感到一阵阵的失落。

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日过后,辰国二公主澹台绾芙便会入住后宫。

传闻那女子美如天仙,气若幽兰,甚至还于他有恩在先,她才是他心中的良人。到了那时他还会需要自己来睹物思人么

苏沐暗叹一口气。

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徇私舞弊,作恶累累,甚至是秽乱后宫……如今往日宠信不再,一朝东窗事发,他或许会毫不犹豫斩了自己。

昨日种种,列列在目。如今忆起竟是几许欢喜,几许惆怅。

思忖片刻,苏沐还是忍不住顺从心底的声音再次去了景帝寝宫。

世事无常,再次相逢已不知何夕何年。就当为他这么久以来对自己的宠信和庇护再去见他一次。

……

明日便是太后生辰。

这一夜,宫中不仅是苏沐彻夜难眠,景帝寝宫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夜风轻起,拂起苏沐墨发翻飞,衣衫随风乱舞,恍惚之间竟觉空灵得如同泼墨画仙。

突然见到苏沐出现在自家主子的寝宫门口,小银子公公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睡眼朦胧的双眼徒然一亮,不觉满眼欢喜。甚至都没经通传便把苏沐迎了进去,“苏大人来得正是时候,陛下刚刚批完奏折,现在下正是准备休息呢!”

苏沐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有几分歧义,心中一滞,立即便想转身退出去。

“既然陛下正在休息,那本相明日再来吧!”

休息……唔!听起来怎么觉得自己竟像是来侍寝的……

思前想后,竟有些想落荒而逃。

见苏沐转身欲走,小银子公公瞬间也慌了神,一把便拉住了她的的衣袖,“大人别走啊,陛下真的是在休息了。”

说着,也不容苏沐再次反抗,不由分说直接抓着她的手腕便拖了进去。一边拖还一边对着殿内高声喊着。

“陛下,苏大人来了!”

今早他还在为苏大人会对自家主子产生误会而担忧呢!这下可好了,苏大人一来,什么误会便都瞬间消除,也不用他再花费心思去向自家陛下解释了。

他就说嘛!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解释清楚不就真相大白了。

如此想着,小银子公公看着苏沐的眼眸也是越来越恭敬谦谨。

对上小银子公公似是揶揄的视线,苏沐心下有些窘迫,挣扎着就想往外逃去。无奈还未等她有所动作,自己便这样完全暴露在了景帝的视线里。

景帝嘴角含笑,就这样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苏沐心下更是慌乱,急忙便跪了去下,“微臣深夜打搅,请陛下恕罪。”

得到景帝暗示,小银子公公暗自贼笑,悄无声息便退了出去,甚至还体贴地关上了殿门。

偌大的寝殿瞬间只剩下了苏沐和景帝两人。

殿内烛光氤氲,轻纱曼舞,空寂无声,一呼一吸间均是淡淡的龙涎香味。

今夜景帝身着一袭明黄色丝质睡袍,氤氲的烛光下,更衬他肤如凝脂,轮廓俊美。如墨青丝仅用一根发带松散束在背后,眉眼含笑,就这样神色慵懒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端的是意气风发,凛然尊贵。

恍惚间对上景帝眼眸里令人炫目的笑意,苏沐心中徒然一紧,到底也不敢再次抬眸乱瞟,只得把头埋得更低。

看着苏沐如此窘迫,景帝低低笑了笑,起身走到苏沐身边,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夜已深,爱卿怎还会来朕寝宫?”

说话间,语气竟也带上了几分轻笑。合着这殿内逐渐燥热的气息,撩得苏沐心底丝丝底氧。

苏沐脑中忽觉一片空白,心中甚是慌乱,晕晕沉沉。脚下徒然一个踉跄,猝不及防一头就便撞到了景帝的怀里。

这一撞,景帝本就松散未缚的丝质睡袍也被撞了开来。

苏沐抬眼往去,眼前之人春光乍泄,丝质睡袍下肌肤光洁一片,晶莹白皙得如同剔透的绝世美玉。再往下,苏沐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他那窄而有劲的腰身……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苏沐耳根处一片赤红,脸上红潮涌起。心绪慌乱之下,急忙就退了出了景帝的怀抱。

“微……微臣鲁莽,请陛下恕罪。”

苏沐低垂着头,说话的声音也隐隐夹杂着丝丝颤抖。

看着眼前之人目光忽闪,面若桃花,景帝也不恼怒,依旧笑看着她,调侃道:“爱卿深夜觐见,难道不是为了对朕投怀送抱”

苏沐大囧,恨不得立即堵上他那张嘴。

该死!竟说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见苏沐已然窘迫到了极致,景帝也不再继续逗她,他低头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便席地坐到了矮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