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嬷嬷不哭。”王嬷嬷接过手绢,狠狠的擦去,“嬷嬷这是高兴。”

是啊,高兴。

因为活着,一切的遗憾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因为活着,一切的苦难,都将会过去。

“见到嬷嬷,我也很开心。”慕容白这一句,发自肺腑,藏了千万分的感慨。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谁也无法预知这十几年的光阴如何度过,谁也无法预料最后的相聚是何种情形。

她老了,他也老了。一颗心,早已失去热血。

他淡声道,“还请嬷嬷原谅我此前不相认。”

他一直就知道王嬷嬷的存在,可是,他没有相认的资格。是以,在金华殿之时,他见着王嬷嬷,内心激动,却只能将心里的情绪全部掩藏。

慕容白的双眼极近平淡,如同冬日的湖面,看不到底,没有一丝波澜。

什么样的经历,会将一个活泼天真的孩子打磨成这般模样?

王嬷嬷心下微微一疼。

她没有出过宫,也不曾生育,这个孩子,他是真心喜欢的。

“娘娘……她还好么?”崔嫣的处境是这般,江婉的情况怎么可能好?可是,王嬷嬷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同验证王嬷嬷的猜测一般,慕容柏摇了摇头,“不太好。”

不过现下还死不了就是了。

想了想,他又道,“她不是什么娘娘,乃是崔江氏,崔氏的嫡长媳。”

王嬷嬷眉头微微一皱,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江婉待人温和,却极少笑颜。同为女人,她自然看得出江婉不喜先帝,可是,他只是下人,主子的事怎敢过问?

再后来,婉妃秽乱宫闱一事被有心人吵得沸沸扬扬,传言婉妃早有心上人,先帝乃是夺人所爱强纳之,入宫之前已非处子。王嬷嬷只当半真半假,是卫明珠暗中运作的结果。不曾想,竟是这样!

这世道,对君子的德行要求极高,先帝这做法若为世人知晓,定会被唾弃千万次。

若江婉闺中动春心,乃是她不守女德,若先帝强娶人妻,便是先帝的不是了。

“江婉本已定亲,只等不日婚假。先帝强占民女在前,暗杀我崔家人在后,若不是以我大哥性命和江氏满门想胁,江婉定不会入宫为妃。”

虽说,江婉失身先帝乃是被人算计,可是,先帝何尝光明磊落?他若对江婉没有不轨心思,怎么发生那样的事?

作为男人,他能理解先帝的心思,却无法原谅。

如果爱一个人,就是为她建造一个华丽的囚笼,无视她的喜怒悲欢,这样的爱,何其虚伪?

就算是费尽了心机,到最后,先帝终还是负了江婉,没能保护得了她,也从未相信过她。若不是他大哥,江婉早就在宫里被那群恶心肮脏的女人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先帝南征,冲冠一怒只为红颜,为了江婉不惜挑起天下的斗争。可是,江婉如今的悲剧,何尝不是先帝一人造成?

若不是他强娶,江婉这一生必定相夫教子,幸福安稳,怎会入宫卷入泥沙之中?